盆地微光(一)
盆地微光(一)
正逢十月上,这可是 Indiana 一年当中最棒的时节。凉爽的秋风吹散了天上的云彩,也从那遥远无边的平原上带来了玉米的香气。正闷在实验室里等 beam[1] 的我,心里不禁沮丧起来:这么好的一个下午,不出去走走也太可惜了,或许当初应该预约一个晚点的 beam.
正当我叹气之时,老朋友可莉敲开了实验室的门。可莉匆忙进来,还未寒暄便用那能隔着电梯门也听得到的大嗓门告诉我,在我们曾经探访过的穆沙塔诺盆地中,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而未有人见过的矿石。传言这矿石有着能够改变周遭环境的独特性质。当地政府似乎是不想外人知晓,封锁了消息。有关部门更是直接找上门来,希望她带上我和科莫琳,再一次去往这个遥远大陆的盆地里做一次科学考察。
“穆沙塔诺?又是穆沙塔诺盆地!我没有那么多仪器电脑可以随便丢!”想到曾经发生过的惨事,我忿恨地喊了出来,“要去的话,你们自己去吧!再者,他们自己的大学研究所不去请,反倒是跨过大洋来找我们?这定是一个陷阱,不知想害我们甚么呢!”
可莉没有接话,掏出了手机凑到我面前,给我看起了相册。照片的内容颇难辨认,似乎是一个银色方盘子,上面沾了一层高粘稠的绿色流体。这银盘子我一眼就认了出来,正是我在穆沙塔诺考察时离奇消失的电脑。这款我特别定制的电脑,为了安全和便利,正面开了两个 Kensington Lock 孔,是它独一无二的标记。“这是我的电脑?他们找出来了?所以不是巧合也不是幽灵,就是是被偷了?就这破地方你还想去第二次?”我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了可莉。
可莉右手捂住了我的嘴,“嘘~这还是实验室呢”,左手轻滑屏幕翻到了下一张。另一张照片看起来是在同样的地方拍摄的。画面中绿色粘液下,隐约显出了一个金属物体。这似乎也是我在穆沙塔诺离奇失踪的仪器。“我的手持XFR吗?泡在这什么玩意里面?果然是被村子里的贼人偷去了吧!”我甩开了可莉的手,“不会用就扔掉,埋到这破废水池里面,肯定报废了!真是暴殄天物!这群该死的蛮夷!”我忿恨地诅咒他们。
“不是哦”,可莉否定了我的猜想。“它们都是从地下涌出来的。这绿色的东西就是刚刚说的矿物,很坚硬的,不是液体。不可能有人把东西丢进去,除非……我也不知道,我总感觉像是树脂一样的东西,可能液体态的时候浇在了设备上后来凝固了。”可莉开始摇头晃脑,这是她因未知而兴奋的一种独特表达。“你看你同这里缘分还未尽,正好这些物质的分析也还没有做,当地又诚心邀请我们,要不我们仨再去一次穆沙塔诺吧。”
“现在条件也有所改善,去一趟要简单多了,要不你考虑考虑?”说着,可莉把脑袋伸到我耳边,小声继续道,“你若是想看那个废料工厂,托托关系给些人事也许可以去参观参观。”
我开始动摇了。
相遇于荒芜
五年前,我和可莉还有科莫琳,正是在这片盆地里相识。
彼时,我还是一位乐于探险的矿物学者。之所以会选择来到这个秃如月球、连蚂蚁都觅不到粮食的地方来,完全是因为我脑子进了水。虽说我们搞矿物工作的多少都能接受恶劣环境,但据传言,这里不止是物理上的恶劣,更是精神上的可怖。每位进入这个盆地的学者最终都会带着闹鬼的故事走出来——所以直到现在,这盆地也没有一份详尽的矿产资料报告。我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,自然是对这些故事嗤之以鼻。于是五年前,我便在那个国际帮扶项目上报了名。不顾众人的阻拦,跃过大洋,飞往这片土地。
穆沙塔诺是一地难以触及之境。中转了三班国际航班,最后搭乘着声如拖拉机的螺旋桨飞机,我降落在附近城市的机场。在这里我同其他一同前往的队员们会面了。我们的团队一行六人,除去一位当地向导,剩下五人都来自不同的领域。可莉是一位民俗学者,希望探访一下里面的古村落,这个村落有一些古老而神秘的传说。科莫琳是一位勘探地球物理学者,对这片鲜有人涉足的领域感到非常兴奋。犹彻是一位无国界医生,他将在村子里长住一段时间,为村民提供医疗帮助。丽希是一位自然地理学者,探访世界奇异之地是她的梦想。
在酒店休整了两天后,我们出发了。要到达穆沙塔诺盆地,首先要乘坐三轮汽车到山脚下。我不知道读者是否见过这种三轮汽车——其实它就是个加大版的农用三轮车加装了发动机。货斗通常用来运输牛羊和农产品,有时也用来拉农家肥(🤮)。在这样的车里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,是一件需要技巧的事情。除了我们六个人的行李以外,这班车还要带上里面居民的定期补给物资。村落里很多人们并不愿意搬出来,然而村落的自给能力很有限,这些年甚至食物也已经开始依赖外界输入了。我们加上这些行李显然给这辆车增加了过于沉重的负担,它行走起来颇为吃力。司机师傅拧动油门的手青筋凸起,发动机也随着师傅的青筋规律而猛烈地喘息着。上坡大概是发动机最快乐的时间,也是它唯一休息的机会——功率不够带我们的发动机需要我们六位推着它上坡。
快要到达山前的隘口,司机在驿站前停了下来。隘口名叫“哈惹”,是当地文化的一种邪神。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叫,就有待可莉去研究了。这里是盆地唯一的出入口,前面已经不再有路,只得在此骑骡子进入。在这种地形下,骡子比什么车都好。唯一的坏处就是它有脑子记事。似乎是对穆沙塔诺盆地存有恐惧,骡儿们在原地拉尿了好几次之后,很不情愿地接纳了我们这批乘客。
我们第一目的地是远处的村落。村子坐落在盆地西侧的山脚下,这里有着盆地里唯一的水源“塞瓦沟”。“塞瓦”在当地语言里是“太小了”的意思,正如名字一样,这塞瓦沟就是个小水沟,水源来自上涌的地下水。我们一行人以及村民们的生存全都仰仗这条水沟。隘口在盆地的东侧,这意味着我们前往村落必须要穿过整个盆地。翻越隘口大约需要走行 80km、爬升 2500m,穿越盆地则需要 100km,显然不可能在一日内完成。还好骡子力气大又耐旱,带足水和食物的话两天的行程不是问题。
爬升到了隘口最高处天便黑了,我们正好也扎营休息。12 只骡子在上山时载了两吨的物资,里面接近一半都是饮用水。一天过去,我们和骡子已经喝光了十几个60L的水桶,吃掉了四大包干粮。在这种消耗下,我们没有太多的余量留给第二天,但好在去掉一半负重,我们已经算轻装了。
第二天天微亮,我们一行便已打包出发。随着在盆地的深入,我开始对这里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。这里是一片远超我想象的恶劣环境,宛如火星表面。赤色岩石铺就的地面上,只有零星的灰白小石块。沙石在风中翻飞,时刻冲击着我们。视线范围内寻不得一捧土,也看不到任何水源。在这片由花岗岩构成的荒漠中,生命的痕迹几乎难以寻觅。碎石路和坡路也无疑增加了行进的难度,即使骑着骡子走在这种路上,我们也一边要努力保持着平衡,一边要保护着包和行李不会滑落。不是很有心思去观察这里的景象,我只得护着包,和向导聊天。
向导告诉我们,近些年政府开展扶贫工作,可这里山高路远条件恶劣,除了搬迁并无他法。然而大部分村民都不愿意离开土地,只因村里流传着传说,他们需要世代守护一个秘密,如果离开了这片土地,村里所有的人都将受到诅咒。年轻人们经常同外来的人聊天,对外面的世界心驰神往,又觉得这传说就是吓唬人,纷纷想要搬出去住。为此还和村里的老人起了冲突,甚至利用武力取得了长老的位置。村里医疗条件有限,受伤的老人们没过多久便相继去世了,所以现在基本见不到长者了。到今年,第一批外迁的村民已经走了十年了,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。更何况,几千年过去了,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早已无人知晓,几代人来即便有一些线索,也随着这些老人的离世而全部失传。唯一留下的只有一首童谣,向导他们小时候天天嘴边念:
古来勇者镇此地,
子孙誓言守终身。
午时影短秘不语,
裂石心间话难寻。
背土即堕幽冥殿,
诵之日夜不忘心。
就这样一路上同向导有的没的聊着,黄昏时分,我们抵达了村庄。虽说早有心理准备,村庄的形态还是令人惊讶。村民们原本没有房子,只是在天然石窟里居住。好在有扶贫工作,石窟下面搭了些简易棚屋,这让住宿问题不至于太棘手。至于生火做饭,村民们似乎没有这个习惯。一是不毛之地寻些柴火还是挺难的,二来扶贫的人道主义物资里都是些即食产品。只是排泄点在小溪下游,虽是上游取水,心中也总是会有顾虑。多亏这里太阳强烈,又是大陆性气候,前面的考察队打造了一个“太阳能水壶”,每天白天也能给水烧个七八十度,水波温柔,足够灭菌了,算是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问题。
在棚屋里准备好了自己的铺盖,我们结束了这忙碌的一天 。
神秘的村落
休息了一夜之后,我们都调整好了状态,接下来就要开展各自的工作了。一早起来,我就看到可莉在和村民们套近乎。作为民俗学者,我觉得她的美貌也许能带来一些研究上的便利🤪,毕竟谁不愿意和美女聊天呢?但是可莉竟然会讲当地语言,这还是给了我一点小小的惊讶。
犹彻正在准备他的医疗帐篷。我感觉这个人神出鬼没的,做事情毫无声音。要不是准备帐篷的动作大,可能真会意识不到这里还有个人。只希望他夜里不要穿着白大褂乱逛,毕竟静悄悄地难免不把他认成鬼。万一一拳打上去,下一个医生就可以提前来轮岗了😱。
向导天没亮就已经离开,随同的还有上一轮的医生以及几个想出去的年轻人。原来那几匹骡子是定期巴士,四天要在艰难险阻中行进四百公里,也难怪它们那么抗拒出门。
科莫琳、丽希和我决定结伴出行。大家都从事需要实地进行的考察,而这里条件又实在是恶劣。感谢时代的进步,设备的小型化使我们的登山包里放下了以前无法想象的各种仪器。我的背包里甚至装进了一台饭盒大小的X光衍射仪和巴掌大小的岩相显微镜。虽然我可以随时随地开展研究工作,却也令人心惊胆战。这些都昂贵无比,可不能搞坏了他们。要是摔了,怕是我打工几百年才能赔得起一件,虽然实验室也不至于说真的要我赔吧。
现在这个时代,无人机已经技术高度发达。遥感队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做过了一遍调查。可地磁计也好,合成孔径雷达也好,都没有任何新发现。如同我们路上看到的一样,这里仅仅是一大片花岗岩。只不过村落有些传说,说是千年前出现过一种神秘的矿物,坚不可摧,能使农具悬浮起来。先祖们更是在石头上刻了画留给后人。画上是难以辨认这锄头的材质(毕竟村子里不会用铁),但学界思维开始发散起来,万一是个铁器,那这可不就是天然常温超导体嘛。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我们还是多派点人来看看,于是乎我这种学术民工才有机会来这片土地探险。什么国际援助计划、国际发展基金,到头来还不都是为了点别的利益。
以村庄为中心的半径 30km 是我们这次勘探划定的范围。曾经也有科考队在其他范围做过调查,但最终都以闹鬼等奇怪的方式草草收场,空手离开。这次委员会指定我们在村落附近考察,也是希望我们能平安带出这份土地的第一份详细资料。原则上我们需要每天往返村庄以获得补给,但是我们还是多装了一匹骡子的食物、水和帐篷,以防我们临时驻留野外。将勘探设备绑了两只骡子后,我们便启程探索盆地了。前几批队伍已经总结出来了这里的大致情况,整个地形都很难以解释:地层上,大家凿了几米石头研判,这里全部处在全新世。因为打井设备带不进来,大家也没办法进一步分析。构造上,这是阿瑞斯板块的中央,附近不存在断裂带,没有理由突然出现一个抬升,更不能出现一个盆地。如此多的未解之谜,让我对实地调查充满期待。可接下来的旅程没给我任何惊喜。每天,我采集着一眼看出来就是花岗岩的岩石,满怀希望地把它们带回营地进行分析。结果却像每天早上的闹钟一样稳定,它们就是花岗岩。此外,尽管这里的地貌风化和侵蚀作用足以参加“星球改造大赛”,但将这块地方风化成一个盆地还是差了点。
在这里,我不仅是采岩高手,更是团队牛马。丽希,作为一名自然地理学者,装备只需要那双专业的眼睛。而科莫琳,精致的勘探地球物理学者(不就是勘探队员嘛),则带来了一堆高科技设备:重力仪、磁力仪、核磁共振仪、探地雷达。作为团队唯一的壮劳力,我不禁怀疑起这次的人员安排,甚至开始羡慕那些只需要转动磨盘的老驴——它们不用担心把价值连城的科研设备弄坏。好在这种日子虽苦,却也有两位美女科学家陪伴着工作,算是一种特殊的乐趣。每当我拆装设备时,都要偷偷欣赏一下她们专注工作的样子,就算是她们为我劳累而付出的报酬吧。
黑色龙卷风
就这样,我们度过了无聊而平静的两周。可事态的发展还是如所有劝阻我来的说辞一样,鬼怪在最后两天降临了。
第13日的清晨,我和科莫琳在塞瓦沟旁烧水冲准备泡早饭。看着塞瓦源头上涌的水,我萌生出对水源进行勘探的想法。同科莫琳和丽希商量后,我们改变了那天的安排,将我们的设备悉数搬来了塞瓦沟旁。首先使用的便是重力仪,出乎意料的是,重力仪提示了一个明显的读数异常。差值之大,唯有地下的极大空腔才能解释。兴奋的我正准备着取出探地雷达时,头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,后脑传来一阵疼痛,昏了过去。
等到我们醒来时,天已经快黑了。顶着昏昏的头,我叫醒了科莫琳和丽希。她们同我一样,完全没有这期间的记忆。我们带来的仪器也都四处找寻不到,离奇消失。更奇怪的是,我的包底被整齐地划开了一个口子,里面的电脑也不见了。好在小骡子还在。被下药然后抢劫?我有点怀疑这里的村民,可是没有别的办法,我们先只能撤退回村庄。
回到村里,村民们表现得很奇怪,见到我们都如同见了瘟神一样躲开。可莉走了过来,面色凝重问道:“你们还好吧?没受伤吧?”我完全没有力气讲话,摇了摇头,指了指空空的骡子——仪器都没了。可莉扶我们下来,拴了骡子,领我们走进了议事帐篷。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晚饭(干炒饼干),年轻的长老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也坐在那里,都在等我们回来。
大概就是这些禽兽下的手!我虽然愤怒,却没有力气表达。
长老示意我们坐下吃饭,开始讲起了今天的事。令人意外,长老其实会讲我们的语言,果然上过扶贫扫盲班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。
在我们出去后不久,天突然阴了下来。紧接着,村边的小溪上生出了一阵龙卷风。与普通龙卷风不同,这风是黑的,完全是传说中的妖风一样。这风呼啸着向小溪的上游走去。在尽头盘旋一阵后便消失了。长老很久以前的确有听老人说过,这个村落是受神明保护的。传说有野兽来袭击村民,也是被这样的黑色龙卷风刮走了。小溪的上游,长老小时候也曾去过几次,但是被家长发现以后结果都是一顿暴揍。他依稀记得小溪尽头有一个深坑,曾经往里面扔过石头,但感觉从来落不到底。
可莉点了点头,他们讲的是事实。看来是我冤枉他们了?
有老村民开始表态:
村里人认为我们的科学考察亵渎了神明,今天的妖风便是神明的警告。现在人心惶惶,有村民提议用我们献祭。但老人觉得不太有必要,传说中龙卷风也只是保护村民免受外部的伤害,不能作为神明发怒的表现。但这些天最好我们不要再继续行动了。
犹彻,作为营地的医生,也开始讲话:
有没有摔到?有没有受伤?
“感谢医生关心,身上应该是没有出血,但是肚子的确有些空”,我对犹彻道谢。
“先吃饭吧”,长老开始指示大家。
无功而返
距离返回也只有两天了,不回去找到那些失踪的仪器和电脑的话,我们可能就永远失去他们了。那天晚上,躺在帐篷里,我辗转反侧,脑子里满是沮丧。半夜时分,我悄悄起身,打算趁着夜色去一趟塞瓦沟。然而刚走出帐篷,便被等候在那里的可莉拦住了。这小崽子,半夜没睡觉,坐在门口看星星,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我要出门。
“你打算去哪?”她低声问道。
“我……我睡不着,想散散步”我有些尴尬地回答。
“现在不合适。你别去了。”可莉阻止我出门,“本身天黑就不安全。龙卷风到底是什么也还不知道,村民也不欢迎我们再到处走动。”
“可那些设备和笔记本……难道真的是村民他们搞的鬼?”
“我看不像”她说着,拉我坐了下来,“白天我和他们都在一起,也没看到有谁离开。何况闹鬼的说法早已有之,你来之前肯定也该有预期。我们这次大抵是真的失败了,希望下一个来的队伍可以解开这个谜团。”
“这到底是什么诅咒?我觉得一定是人在捣鬼。不然怎么总是科考队见鬼?而且次次见鬼?时间上也没有什么规律”
“也许真的有仙人呢?真的是他们的祖先觉得受到威胁,在为后代提供保护呢?”可莉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。
早上起来,清晨的阳光穿过帐篷的缝隙洒在地面上。昨天的经历依旧让我心情沉重,村民们仍然显得紧张和戒备。
早餐结束后,犹彻对我做了彻底的检查,果然如昨天所说的,没有受伤。至于脑内有没有坏的,这里也不具备检查条件,建议我们出去以后还是做个彻底的体检。
我决定再次尝试寻找失踪的设备和笔记。可莉、科莫琳和丽希也同意一起去搜寻。说是搜寻,其实我们也就是在村里闲逛,试图寻找一点消失物品的痕迹,但一无所获,还收获了村民们的不欢迎。
“找不到就算了吧”,可莉安慰我,“实验室肯定知道这里的危险,不会让你赔偿的。”
“可我们这些天收集的资料都在这里”,我很沮丧,“大家一起采集的数据,还有我们写的日记。”
“我们可以下一次再来呀。我们也可以去考察其他别的地方,一样形成一套资料。”
真是傻乎乎的安慰方法。
“要不我们提前走”,我提议道,虽然有点像逃兵,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了。
“太逊了吧”,丽希反对,“那我们就变成第一个考察期不到就离开盆地的队伍了”。
“斗地主吧”,科莫琳突然说道,“我包里还有两副牌。既然工作已经这样了,我们就彻底摆烂躺平”。
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。斗地主,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思维交流方式。在帐篷里铺上毯子,一群人围着坐下玩游戏,困了躺倒就睡,是个不错的生活呢。这科考,也不算那么差嘛。
斗地主的确是可以帮助整理思路的一项运动,几轮下来,我们便整理出了一些线索和假说:
- 塞瓦沟的源头应该的确是有问题,重力仪所显示的数字应当是精确的,地下极有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空腔。
- 如果长老说的深不见底的孔洞属实,那孔洞应该是这个空腔的一个开孔。假设它的深度极大,即使投入石子,也需要好几分钟才会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。
- 龙卷风的消失多半和孔洞有关系。假如孔洞内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负压源,龙卷风大概会被吸入进去,这符合村民所说的龙卷风在塞瓦沟尽头突然消失的观察。
- 龙卷风的形成也不是不能解释。穆沙塔诺地区盆地以内相当开阔,缺乏山体阻挡。强烈的阳光加热地表,热力不稳定也有可能导致强烈的上升气流触发龙卷风,再加上局地环流,存在加大龙卷风发展的可能。
- “黑风”多半是因为大量卷起了地面的砂土。
带着这些假说,我们遗憾地离开了盆地。希望下一个科考队能够一探空腔的究竟,揭开它的秘密。
穆沙塔诺填埋场
科学造福人类,终究是大家一个美好的梦想。我们离开穆沙塔诺后,向特别行动小组报告了我们的猜想。当地政府得到消息后,立刻认识到巨大地下空腔的价值,终止了国际交流和人道主义行动,动用军警强行迁出了盆地内的所有村民。
在大山深处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设施,这简直是完美的核废料处理厂!当地政府开始兴修基础设施,穆沙塔诺填埋厂就这样诞生了。山也被挖开了一个隧道方便交通,水电也随着隧道的修建一同从外界引了进来。不光是核废料,各种垃圾也被一通运输进来。可以提取资源的就地提取,剩下的废物直接丢入孔中。
真是遗憾的发展啊。
高能粒子束。需要很多实验室外的准备工作,也需要向控制台预约。 ↩︎